我與《黃河》之緣

　　我在微博上發出一個願望：「既然《黃河大合唱》的交響版總譜校勘出來了，雙鋼琴伴奏譜也修訂了好幾次，那麼我還是決定，希望繼續發揮死乞白賴的決心，能在明年三月前讓《黃河》原貌（至少是雙鋼琴伴奏版）重現世人眼前！希望有興趣者能頂力襄助！」當然這種舉動引發一個問題，我幹嘛那麼熱愛《黃河》？原因其實很簡單，因為《黃河大合唱》讓我重新對音樂有興趣，且真真正正地鑽入研究，也讓我覺得自己能做些對整個文化發展歷程有意義的事。

　　國小時學過鋼琴，大約跟我堂姐同歲數開始學吧，但我的學習是懶散與不認真，堂姐是讓我嬸嬸「以籐條伴隨琴聲」，所以她後來是正統科班，我便遊手好閒。其實也很簡單，小學一、二年級時讀鄉下公立學校，會彈鋼琴是不得了的事，連唱遊課都被老師指定演奏（每間教室都有一臺風琴，反正鍵盤也是黑白就湊和著彈，小時候也不懂），那可威風啊！但隨著轉入私立小學，發現如果不會隨便彈個一兩首曲子，還真要去撞牆！班上的同學，有拉小提琴的、拉二胡的、吹長笛的、唱聲樂的，幾乎每個班級都能組個室內樂團，於是乎在攀比跟虛榮的競爭之下，我必須找別的出路，不然可就「被淘汰」了。（有關小朋友學音樂的經驗，我在一次音樂會導聆上侃侃而談，可瀏覽及聽取「調和的語彙：葉為言小提琴獨奏會（現場實況錄音）」）大約小四時我就不學鋼琴了，開始轉練嘴皮子，說相聲、講笑話、辯論，反正技術門檻低、效益又頗大，何樂而不為？比較灰心的是國小選相聲比賽選手竟然也沒挑我，只好把「實力」保留到中學發揮了。於是乎，有一段時間我都在「逞口舌之快」（其實現在也還有這麼做）。

　　不過，事情就在初中三年級時有了改變。我在〈一切都是印象〉中提到，那時接觸了樣板戲與《黃河》，正好這兩種東西都是音樂性極強的文藝作品（後者根本是音樂作品），這時才知道原來中國人也是有音樂的！（就跟那時才知道中國人有「數學家」是一樣道理。）在那之前，所受的一切學校音樂教育，似乎都不強調中國人有啥音樂作品，頂多有小學老師播放過《梁祝》，除此之外對於這塊領域的認知完全是零。也坦白說，那時期的我就與大多數人一樣，大概很難聽完一整場音樂會，對於什麼交響樂之類的，總是覺得無聊……（那時的文化水平極低，甚至我把臺中的省立美術館，稱之為「無聊館」。）但是樣板戲與《黃河》是我能聽懂的，至少先從歌詞開始，知道他們在唱些啥、奏些啥，之後才慢慢慢慢地去認識屬於內涵層面的「道理」。說也可笑，雖學過鋼琴、參加過小學合唱團，我卻有很長的時間不大識五線譜，雖知道譜面代表的意義，但至於「豆芽菜」所表示的音高，可是要用手指一格格數出來的。

　　在有限的經濟條件下，我卻瘋狂地蒐集任何有關《黃河》的資料，或許就跟同齡人追星看演唱會一樣吧。不但有幾個月每天聽不同錄音的《黃河》（聽上好幾回），甚至不論在臺灣何地有現場音樂會，都買票入場觀看。大四時為了聽《黃河》，還打算向中國思想史的老師請假，他罵了我一頓「瘋也有個限度」後否決了我的要求；後來他成了我的碩士指導老師……

　　也不知是怎麼養成的習慣，音樂覺得好聽，便想找譜來看看，或許是小時候被逼著學音樂留下的一點好處吧。可當我盡所有能力找出《黃河》的樂譜，卻發現每份譜稿與所有錄音皆兜不起來，這一天大的「發現」，讓我一頭栽入了對《黃河》版本問題的研究之中。高三時在臺北買到剛引進的《冼星海全集》第八冊，後又托關係找門路，把其他九冊補齊，精裝套書擺在家中甚為壯觀！也增加了研究視野。（雖然這套書的編輯是很不靠譜的。）還上孔夫子舊書網、請朋友掃瞄複印，或每逢到大陸時就帶一點回來，雖未散盡家財，但著實也投資不少。慢慢慢慢地，我總算看得懂這些樂譜所承載的資訊了，甚至看得很不算太差。套句我同學常說的吧，這就是一次把經驗值「點到滿」。

　　算一算，接觸《黃河》大約有八年時間，也感謝學校老師讓我從中文系的「不務正業」，轉變為研究主題。聽《黃河》，讓我懂一些藝術，也讓我研究起藝術，讓我是真心喜歡音樂才學音樂。目前，基於學位論文之研究需要，已完成「階段性任務之前奏」，將《黃河大合唱》的交響合唱版總譜校訂繕打，亦撰寫校記初稿，之前還編了雙鋼琴伴奏排練稿，使原汁原味的《黃河》重現江湖，已相當有可能！（目前所流行的《黃河》，是文革時期修改過的，配器風格以非原貌。）當然，基於這份熱愛，我會盡力「上窮碧落下黃泉」，發揮決心，使這校訂版原貌總譜演出成真，未來也將繼續持續研究，完善中國近現代音樂史上的重大段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