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主，學生會不會？！（二）

　　千萬不要以為我愛寫這些東西，字數多、又不一定講清楚，就算講清楚了還會被眾多網民曲解，更何況把時間拿來寫論文，我或許能提早點畢業，若拿來寫散文，還能騙點稿費買手錶。但是，就如同我今天參與完「罷免連署」後在臉書上寫的：

我罷免的不是劉士豪這個人（和他無冤無仇），也不是罷免學生會長這個職務（從未積極參加過學生會的任何活動），但我要連署罷免掉打著民主旗號、號稱維護學生自治精神（作賊喊抓賊）、口口聲聲被壓迫欺負（根本沒有具體證據）、實際上是獨裁法西斯的政治亂象！

當我正撰寫〈民主，學生會不會？！〉時，曾任職學生會的資深大學長捎來消息，點開一看驚為天人，原來是現任會長又發表了一篇「聲明」，做為對近日事件的一點回應。擅長考據版本文獻的我，怎能放過？細細拜讀。可真是奇怪，上次會長令在凌晨四點發佈，現又在子時廿三點卅八分公開「聲明」，喜愛收藏國產老手錶又很重視時間的我，不免想要問問會長同學：「你過的是美國時間嗎？」

↑逢甲大學現任學生會長於臉書發表最新「聲明」。

　　若要閱讀「聲明」內容，請點擊此行文字觀看全文。

　　我分兩階段來回應這份「聲明」，起初是「聲明」本身的敘述，其次則回歸到法理效力的層次。

【１】

　　現任會長很偉大，在事件發生當日還惦記著校譽，於是忍辱負重地沉默了十六日餘，到前幾小時才開啟金口，那麼這是否意味著接下來校譽就不重要了？反正可以開誠佈公啦！那麼據會長單方面的說法，事件的過程重點大致如下：

一、選務工作在規定時間內無人登記參選，延長一次亦然。

二、學生會原打算先辦理其它選舉，事後再行補選。

三、課外活動組要求二次登記，並以經費及場地「要脅」、並「恫嚇」相關單位辦理二次登記。

四、「某同學」向學生議會申訴，認為此舉不合理，學生議會決議撤銷二次登記。

五、課外活動組認為學生議會決議無效，要求續辦二次登記，並「干涉」選舉公報印刷事宜。此後已有第一份會長令。

六、學生會認為自己兩面不是人，又受迫於課外活動組之壓力，會長只好在選舉當日發出第二份會長令取消新任會長選舉。

我其實也很好奇，相較於選舉當日隨著「會長令」出現的如文字垃圾堆疊一樣的所謂聲明，新的這一份「聲明」文字流暢、表達完整，我自己學國文教國文，都不知道現在還有那麼擅於文辭表達的民主青年，可惜樣本文字太少，不然透過詞頻研究方法及語言學的相關技術，應該可以檢視這兩份前後不一的「聲明」是否出自同一人手筆，又或者是同「群」人手筆。但無所謂，不論它是誰寫的，反正破綻百出！

　　首先，會長敢不敢指名道姓說出是課外活動組哪一位職員「要脅」你、「恫嚇」你呢？具體的行為跟言語跟方法呢？說了哪些話、做了哪些事，有沒有證據？如果沒有，要我怎麼信服？接著，「某同學向學生議會申訴」，是否有憑有據？是哪位同學這麼有正義感？憑良心說，我敢講大多數的逢甲大學學生，對學生會在搞些什麼是毫無興趣的，（當然除了罷免會長能吸引到很多人以外！）那麼是哪位同學在課業繁忙之餘，還能留心到第二次登記的細節問題呢？這得多熟悉法規法條、多瞭解運作狀況，才有可能這麼路見不平啊！還有，你會長那麼了不起，一紙「令」就能撤銷選舉，那麼你怎麼不敢一開始就跟課外組作對到底呢？反正都是翻臉，早翻一點還更有骨氣啊！而且這時的翻臉不是壞事，如果課外組是如此的卑鄙下流，那你一開始若堅決反對，甚至不惜犧牲場地和經費，那麼我們應該都會很支持你才是。是什麼難處讓你左搖右擺，像牆頭草一樣不知往哪裡倒，最後才一副「悍衛學生自治」的英勇之姿用幾張A4紙咬定學校「干預」呢？憑良心說，這都是無法服人的。

　　我們再看看以下這段話，更值得玩味：

學生會各機構及部門皆是依照法規及其職權執行其工作，或許在程序上有部分瑕疵，但在「學生自治」的立場上此次選舉確實遭受校方過度干涉，學生會所做決議皆屬權宜之計，萬不得已，造成同學權益受損，深感抱歉，定當盡力彌補。

你們做的事就叫依法辦事，被人指責就叫做「部分瑕疵」，請問世界上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嗎？喔，說是「權宜之計」是吧，所謂的「權宜」就是無限地擴張行政權力，用干預的手法解決干預，這樣五十步笑百步的低級想法而已嗎？你說抱歉，又要「盡力彌補」，請問你怎麼「彌補」？本校學生自治的民主法制精神在你手上被破壞得更是「體無完膚」，你補得了嗎？還是你晚上發「令」發「聲明」，都是因為白天去找女媧學習「補」的技術呢？

　　另外「聲明」中還指出：

目前學生會已分別於5月1日及5月6日召開兩次臨時會務會議討論此事，並且為了讓會議不失偏頗也邀集選舉相關人士與會表達意見，如學務長、課外活動組組長及候選人……

真的是很有趣，把世界上最不民主的語彙做法都學到了。請問什麼叫「相關人士」？什麼叫「表達意見」？效力在哪裡？依據在哪裡？難道你們像中共一樣，出了事或者準備要出事時，就搬出「有關單位」、「相關法規」這樣富有禪意的字眼唬嚨人嗎？又說學務處與課外組打壓你，那你有種就抵制到底啊！這時候又好聲好氣地坐下來談，我真是佩服您的大人大量。別跟我講什麼「理性對話」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偉大胸襟，你在發「令」的時候理性了嗎？有想到大局嗎？有顧及到眾人的反感及噁心嗎？如此種種這般，我就算被你們這群人視為「沒耐心又不瞭解事情原委真相」的刁民，我也對這整件事情懷疑到底！

　　會長表示：

然而本人完全感受不到課外活動組在此事的積極作為，且放任對立繼續加深，對於課外活動組的處理態度感到非常失望……

這是否暗指，與你或學生會一黨站在對立面的，都受課外組指使？請問你，你們幹了這樣一件事，讓我們反感，課外組是要如何「不可讓學生與學生之間產生對立」？我可以很清楚地以自由意志表示：會站在你們的對立面，是因為你們違法亂紀，這種厭惡感是不可能讓任何單位打消的！況且，用這種手段再去指責課外組，你們不嫌幼稚嗎？就像兩個小孩打架，其中一個打不過了，就說「老師，他打我！」或「老師，你怎麼不管管他！」殊不知自己也應該要承擔一部分責任！如此沒有反省之舉、廉恥之心，還有什麼資格「代表」全體逢甲大學學生？真不枉費我今天一大早就去簽了罷免你的連署書。

【２】

　　接下來，我們再一次地看事件本身的核心問題，也就是法理效力層面，說說這渾人渾事是怎麼出現的。

　　有些人認為我不懂學生自治的相關規則，我虛心受教，於是先看了〈逢甲大學學生會組織章程〉，在前言中是這樣表述的：

逢甲大學學生會，受全體會員之付託，依學生自治之精神，以追求學校進步、學習民主制度、維繫校園和諧、加強服務同學為目的。

很好！大家是要學習民主制度、維繫校園和諧的，學生會的出現乃受「全體會員之付託」，換言之，沒有我們這些刁民的付託，你一紙「令」改變全局，我們怎麼會甘心呢？你這算哪門子「服務同學」呢？而我們站在對立面，你又要怪罪於學校，不去想著用服務心態化解一切，這到底是你的問題、還是我的問題？而且在第四條明確講好「三權分立」，可我們回頭去查閱「會長令稿」時，可看不到評議委員會的背書啊！本就三腳貓，現還缺一腳，這可怎麼辦呢？第十四條規定會長工作內容，寫道：

會長對外代表本會，對內統籌會務並得出列席學校及學生會之相關會議。

看清楚！你只能幹「會務」而不能幹「選務」啊！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，需要我一字一句念給你聽嗎？在一般情況下，會長要對學生議會的決議「覆議」，第十九條都還寫出了具體辦法：

學生會會長對於學生議會之決議，得於收到該決議案十日內依法送請學校備查後公布。如認為窒礙難行時，得於收到該決議案十日內送回覆議，覆議時，如經出席議員三分之二以上維持原決議，會長即必須接受或提至評議委員會處理。

看到沒有？你覺得「窒礙難行」的事情都還需要民意表決才能確認到底要不要接著幹，如果民意不允許，請你悶著聲把它辦完。更何況，是你根本沒有權力插手的選務工作呢？

　　再來看看涉及選務工作的〈逢甲大學學生會會長暨學生議員選舉罷免法〉，就我粗略的閱讀，並沒有找到任何一處停止及撤銷選舉的相關條文，換言之，任何停止及撤銷選舉的作為都是沒有法源依據的，而基於〈逢甲大學學生會組織章程〉第五十七條中明確指出「未規定之事項，依學校有關規定辦理之」，那學校要求續辦選舉，我真看不出來有何不妥？另外，最重要的是「在其位謀其政」，會長選舉到底是誰說了算？請看選罷法第二章：

第六條：學生會會長暨學生議員之選舉、罷免，由學生會設選舉委員會﹝以下簡稱選委會﹞辦理之。學生議員之補選，由各選區分別設立選舉委員會〔以下簡稱區選委會〕辦理之，區選委會隸屬於學生會行政中心選委會。

第七條：學生會會長暨學生議員之選舉、罷免，由選委會負責，並協調、監督區選委會辦理之。

第八條：選委會隸屬學生會行政中心，置委員若干人，委員由學生會會長聘請，主任委員由會長提名，經學生議會同意後聘任之，副主任委員由主任委員提名，經會長同意後聘任之。行政中心幹部兼任選委會委員不得超過委員總人數二分之一。

雖然我認為，「選委會隸屬學生會行政中心」是違背選舉中立精神的，但至少也還有一個單位專責處理選舉進行，況且行政幹部兼選委會委員情況受到限制，如此設計尚屬合宜。但是，這次「會長令」事件的問題就在於，為什麼不是「主委令」？又是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，選舉事務由選委會負責，而會長偏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，難怪有人要懷疑你背後是不是有人操控，或有何陰謀詭計，才要出此策略。

　　還有一點，是我說過的，即一名偉大的逢甲大學學生會長，是「沒有權力」發出「令」這樣的公文。為什麼呢？因為我國有一部〈公文程式條例〉，明確規範公文的種類及用途：

第二條　（公文程式類別）
公文程式之類別如左：

令：公布法律、任免、獎懲官員，總統、軍事機關、部隊發布命令時用之。
呈：對總統有所呈請或報告時用之。
咨：總統與國民大會、立法院、監察院公文往復時用之。
函：各機關公文往復，或人民與機關間之申請與答復時用之。
公告：各機關對公眾有所宣布時用之。
其他公文。

換言之，「令」只有總統及軍事機關可用，一般情況是總統發出（因總統是三軍統帥），這是我們中文系應用文的課程內容，如果會長同學不大明白，歡迎你來旁聽或修課都可以。至於逢甲大學學生會不知怎麼蘊釀的〈逢甲大學學生會公文程式及處理準則〉，認為學生會的公文類別有「令」，且「令：公布法律、人事命令，會長發布命令時用之」，那純粹是胡作非為，因為這個準則第十六條寫道：

本準則參考至行政院《文書處理手冊》，如有內容未盡明確可自行參照比對。

這是笑話啊！一本手冊有什麼依據？反倒是這本手冊的第八十九到九十一頁，附錄的正是這本手冊的法理依據〈公文程式條例〉！不學無術，讀書只讀半本，真是有愧於學校老師多年來對你們的教導。況且在〈逢甲大學學生會組織章程〉第五十七條中明確指出「本會法規及各項活動不得牴觸國家法令及校規，未規定之事項，依學校有關規定辦理之。」看到沒有？學生會這份披著法律外衣的文字檔案，竟是無效的啊！違反國家法律條例的啊！這就是空有法律形式，卻沒有法律素養，然無具真正意義的法治與法制，豈有真正民主與學生自治？可笑！

　　就算是總統，所發出的「總統令」，大家知道一般是什麼內容嗎？大多是命令某某法律從何時開始實施，或哪個職位任免獎懲人事案，所以在很多法條上，都可看到「中華民國某年某月某日總統華總一義字第某號令公布條文；並自公布日施行」字樣，而人事呢？任命除了立法院以外的其它四院院長，至於底下的各層部會首長，總統是無權指派的。我們有看過「總統令」告訴人們什麼選舉要取消或延期嗎？或抹黑一個機構（例如中南海好了）說他們不斷打壓所以我們要怎麼樣嗎？都沒有啊！何以一位小小的逢甲大學學生會長，可以擅自發「令」，並且干預民主選舉呢？這樣的舉止，有何顏面控訴校方干預？

　　各位，我說了這麼多，你同意也好、遲疑也罷，「民主精神」終究在那裡，無關意識形態、無關黨派色彩，如果你有一天接受總統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發命令（而且他是全中華民國唯一能發令的人），以「悍衛民主」之名取消將到的選舉，那你再去為黑暗無光的第十九屆學生會辯護吧，但我想你這辯護也撐不了多久，因為反民主的人終究是要被反的。我們看到馬來西亞這次選舉很惡劣，莫名「停電」，其實臺灣以前也曾這樣，但我們學習成長，才有較為人稱道的華人民主典範。在這樣的時代氛圍下，我們怎麼容得了比「停電」還惡劣的──「違法越權發布命令以行政手段干預選務使選舉不能進行」！我不相信就目前所瞭解到的情況，還需要「耐心知悉原委」才有權利發言，因為現下所見已是骯髒醜陋噁心鬼怪，若我不再表示一點什麼，那總有一天會麻木不以為人了。

　　別怪我多嘴，如果你看了我的文字不樂意，請自便，或許也可以聽一首我推薦的新詩聲樂──〈我愛這土地〉（艾青詩作）：

假如我是一隻鳥，
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：
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，
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，
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，
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……
──然後我死了，
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裡面。
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？
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