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演出資訊】
表演團體:中國國家交響樂團
演出節目:2014年國家大劇院夏季演出季──第四屆中國交響樂之春音樂會
指 揮:陳燮陽
獨 奏:劉雲志(中國國家交響樂團首席)
本文依據:公元2014年4月16日下午7時30分於(北京)國家大劇院音樂廳
↑國家大劇院音樂廳。
【交響樂之春】
在赴大陸之前,依慣例查了各城市的表演節目日程,試圖豐富行程,並能多體驗一些各地的表演文化。正巧,北京國家大劇院節目甚多,除了有歌劇節外,還有令人期待的「中國交響樂之春」!該系列活動,總共有十一個大陸樂團、一個臺灣樂團(長榮交響樂團)、一個外國樂團(波士頓交響樂團)聯袂展演,曲目涵蓋東西古今,可謂華人交響樂技術與作品成果的大匯萃。而我在京期間,正好趕上其中幾個團演出,幾經考慮,選擇了四月十六日晚的國交演出。
畢竟是國交,以前的中央樂團,沒親自聽過總是有點怪怪的。話說,我在文華高中實習期間,看到余隆率廣州交響樂團來臺巡演的海報,上寫「中國三大交響樂團之一」,我那時便懷疑,什麼時候廣交能名列三大之一?香港友人言道:「你怎麼不了解『國情』?海報上寫所謂三大,根本是余隆執棒的三個樂團!」(按:上海交響樂團、中國愛樂樂團、廣州交響樂團。)於是我也經常問大陸樂界人士一個問題:「究竟你們怎麼排名『三大』?」
有一位指揮很正經的說到:「不管怎麼說,國交還是能排進前三的。」雖然我們之後聊到,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國交在幹些什麼,樂季怎麼辦,並且那陳年不更新的網頁究竟有何意義。
適逢交響樂之春,想當然爾,各團當是拿出實力的!這也使我對這國字頭的老牌樂團演出,更感興趣。特邀執棒指揮者,係上海名家陳燮陽,雖然也是權威大師,可我有點想聽聽北京的詮釋風格,但這方面決策團方自有安排,只能隨緣。(當然,陳燮陽的手法與詮釋,也是很好的。)
【音樂廳的問題】
第一次進國家大劇院音樂廳,一切都感到新鮮。最新鮮的,莫過於原本設定好的入場時間,觀眾仍被擋在劇場之外!原來是北京國際電影節,借用入場大廳舉辦新聞發佈會,為避免人潮太多,或干擾記者會進行,於是一堆人擠在鐵欄干外,像是搭硬座火車一樣,檢票時間到了,才開閘放人。
而有了前幾日進戲劇場的經驗,我瞭解,這次進音樂廳也不是輕鬆的活兒!首先要排隊用電腦驗票,再去衣帽間存包(相機、瓶裝水不得帶入),儲物櫃倒是科技新穎,用票券塞入掃描儀即可設定櫃位上鎖。待「違禁物品」存放好後,再過安檢門,有包的也要驗包,過了門還要搜身……究竟這是進劇場,還是進集中營?
雖說北京為首善之都,人潮混雜,為了治安穩定「和諧」,需要一些比較強制的管理手段,但這完全破壞劇場的休閑功能,反而製造起緊張不安之感。想到之前去香港文化中心,開演前還有一群老外輕鬆地喝著香檳(不便宜就是),既有社交意義,又能歡快地暢聊,為待會兒的節目蘊釀好心情。而進大劇院觀演,就像是去北京站搭一列綠皮車,隨著長長人龍往前進,一關又一關地過,幾乎浪費了建築師設計的過道意象,使人無法更好地融入各式表演情境中。
本來是想買最便宜的八十元(人民幣,下同)票券,嚐鮮即可,但後來想:難得來一趟,加上實在不敢保證低價票位的音響效果,所以咬了牙買下一百八十元的票券。與許多國字輩或特大劇院的設定一樣,票價區間很粗糙,低價高價幅度太大,沒有更多選擇可供挑惕。
一百八十元的票券,我買在一層的樓座,是一層最後一排正中間,抬頭正是二層樓板,與舞台稍有點距離。在上半場時,我與同學一直「堅守陣地」,可獲得的體驗極差無比!首先是音量不足,聲音很悶,好像隔了一層紗,又不知是否遇上二層樓板,無法到達我們坐的位置。其次,各聲部是剝離的,弦樂與銅管無法結合,弦樂沒有能量,弱不禁風,又銅管過於粗暴猛烈,很是突兀。
中場休息快結束時,實在受不了,於是領著同學在一層池座找空位,後來很幸運地,坐到池座後段右側,略偏低音提琴處。雖然,弦樂的音量還是有點偏弱,但整體比較和諧了!如此想來,大劇院音樂廳還不算太講究,對於聲學設計沒有做得太到位,況且,我認為「還可以」的座位價碼在二百八十元,試問我們哪有能力,每次來此觀演,都買二百八的票呢?
不過,我也沒試過樓上的座位,搞不好樓上便宜的座位,反而合宜。這種例子也不是沒有:我在香港文化中心,瞎碰買上了二樓便宜座位,沒想到音質較一樓池座好(據友人言)。不過,那麼新、花那麼多錢蓋的劇場,實在不應該有這麼明顯的問題才是。
(又,會不會是樂團的問題呢?因未與其它樂團比較,不敢定論,但同場樂團,上下半場不同區位確實出現明顯改變,應可知道音樂廳的座位,接受音響的感官效果是很不平均的。)
↑國家大劇院音樂廳。
↑國家大劇院音樂廳。
【一場熱烈在下半場的演出】
上半場,除了音樂廳音響效果不理想外,國交的演出,我評定為「不如人意」。初次體驗國交,有這樣的評語,我是很難過的。
趙季平的《古槐尋根》被排到第一首,我覺得還行,弦樂的和聲表現很紓情動聽(雖然聽來有點弱),且曲子本身的意境與民族風格,很容易帶起氣氛。可是接下來沙漢昆的《牧歌》,就覺得有些鬆散了。
《牧歌》已是耳熟能詳,所以更能聽出一些細節的問題:在獨奏與伴奏的交替,總覺得不是很整齊,幾處拍點不在位子上,使得音樂有些破碎。而陳燮陽試圖在幾處地方,做情緒更加深刻的詮釋,在速度與力道上想有些改變,可樂團的反應並不即時,所以效果便不甚理想。而整首曲子原先的輕柔弘遠之感,也有些草草了事之憾。
王沙里作曲的《日冕》,我很難評論,因其為當代前衛作品,這類音樂我向來聽不慣,而且就算它有什麼錯誤,一時半會兒也真聽不出來。倒是在《牧歌》演畢之後,陳燮陽沒作太多休息,直接進入風格相異的前衛樂音,「置入行銷」這類作品,倒也是一奇招。
上半場最後的《嘎達梅林》,取代了原先計畫演出的首曲:朱踐耳《節日序曲》,其實我有點感到遺憾,因我滿喜歡《節日序曲》的。不過,《嘎達梅林》也是名曲,國交錄製的《龍跡》專輯便收有此作,應當是看家曲目,孰料,我覺得這次的《嘎達梅林》,是今場演出表現最差的部分。當然,這有一部分是基於現場環境音響的失衡,使得許多聲部被莫名掩埋,搞得整體音樂怪異無比,不過更麻煩的,是好像有不少聲部都在「趕下班」,有些趕拍、不整齊,且整體動態顯得平庸,要嘛普通要嘛極強,沒有太多的變化。銅管在此曲也有不少瑕疵,聲音聽來有些不純淨,過於生硬的強響,對於作品美感的建構,是毫無幫助的。
同學打趣跟我說:「趕緊掃描節目單後的微信 QR Code ,發訊息叫他們下半場好好演!」我當然沒發微信,但國交在下半場,倒是表現不錯!
下半場都是外國曲目,包括華格納的《羅恩格林》第三幕前奏曲、福雷《帕凡舞曲》、聖桑《酒神之舞》與柴可夫斯基《義大利隨想曲》,這時感覺團裡的各聲部,「終於」開始找到門路結合,彼此緊密成一體了。這不單是我座位音響的改變,更多的是樂思與詮釋的提昇,且樂器(尤其是銅管)發出的音色也精緻不少,加以曲目都是經典,使人聽來,更為舒適。在《義大利狂想曲》中,小號與打擊的優秀表現,無疑替作品增色,定音鼓手甚至激烈到把鼓桴的圓頭甩出舞臺(差點打到陳燮陽),可見現場氣氛熱情無比。
最後,打鐵趁熱,返場加演兩首,都是有著強節奏的作品(柴可夫斯基《雪美人》劇樂中的〈小丑之舞〉,及《掀起你的蓋頭來》,又陳燮陽不知何故,稱〈小丑之舞〉為〈流浪音樂家〉),觀眾紛紛喝采叫好,把整場音樂會,「扳正」到圓滿成功的境地。
↑陳燮陽與國交謝幕。
↑陳燮陽與國交謝幕(特寫)。
【這座城市有點燥】
安檢,使進場時充滿不安。節目開演時,有不少觀眾姍姍來遲(理由很多,況且北京堵車嚴重),使得細細私語不斷。空氣不好,四面八方皆有咳嗽聲。說實在,都不是一次音樂會的好印象。曲目間隔,我還有些受不了,向一旁兩位男士,制止了他們聊天行徑。
演《嘎達梅林》時,中間有一段類似結尾的地方,但明明還沒完,陳燮陽也加大手勢,理論上只要有點常識,也就知道接下來還有戲,沒想到觀眾急著鼓掌,完完全全澈澈底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毀了這首曲子。原因很簡單,大家心態太燥,靜不下來,聆聽。
換作是我,觀眾有這樣的表現,我還能平心靜氣演完嗎?樂團的表現也浮動起來,然觀眾的感官,接受到如此情緒,於是惡性循環。就像我在杭州火車站售票處遇到的一樣,售票員沒耐心對待民眾、民眾也同無耐心對待鐵路總公司。
這次來北京,確實覺得這座城市有點燥,無處不令人有焦慮難安的氣氛。我就以這場音樂會,畫蛇添足,扯些閒話,以作為此次來京的紀念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