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法與書法的交集──觀雲門舞集之《狂草》後感

【演出資訊】
表演團體:雲門舞集。
演出舞碼:行草三部曲終結篇──《狂草》。
首演時地:民國九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於臺北國家戲劇院。
本文依據:民國九十四年十二月十七日下午二時卅分於臺中中山堂。

【前言】

「雲門舞集」的作品遠近馳名,得到許多外國觀眾的贊賞,但此次觀賞《狂草》,卻是首次欣賞雲門舞集的表演。

大部份人的刻板印象,總認為雲門舞集的作品過於現代、抽象,有使人不知所云之感。由於尚未觀賞過雲門其他作品,不敢妄下定論;只是傳統、現代,抽象、具象,並無優劣高下之分,這只不過是藝術的一種表現手法,純屬創作人的巧思。而看不看得懂,除了跟每個人的理解程度有關以外,更是創作者或表演者是否能夠把觀眾帶入其思考模式之中,成為整個表演氣氛的一個分子。

雲門舞集的《狂草》在臺灣巡迴演出,自臺北至嘉義,本文係根據十二月十七日於臺中中山堂的午場表演,寫下的觀後感。

【書法的另一種表現】

正巧在演出前一天,系上的書法課教授的正是行書與草書,因此對於節目原始構想中的帖文、名家頗有印象。原先以為此表演只是舞者現場即興揮毫、以舞步融合書法創作,現場描繪出一幅幅狂草作品。未料,觀賞實際演出,才覺得雲門舞集更高一籌,直接以抽象的舞步、環境,模擬書法的寫作。

不如其他作品,亦不像《行書》運用投影融入名家名帖,《狂草》所使用的舞臺非常簡單、乾淨,幾乎只有天幕、燈光、「舞紙」出現在臺上。根據節目手冊所介紹,此次演出,雲門舞集特別與「中日特種製紙場」合作研發一種長調狀的紙張,稱為「舞紙」,分配懸掛於舞臺上,並隨著不同情節而出現;另外也與工研院化工所研發特種墨汁,並利用自行製作的導墨器將墨汁緩緩於舞紙上暈開。只見淨白的舞紙上,先是出現淺淺一點,隨後墨汁緩慢地出現在紙上的不同區塊,似點、似撇、似捺,讓人無法清楚墨汁究竟何時出現,有十足的神秘感。

由於舞臺裝置簡單,故燈光成為表現空間的重要工具。雲門舞集利用燈光妝點舞碼已行之有年,早期由著名的舞臺設計師林克華負責演出設計,使雲門舞集的節目有相當高的質感。而此次《狂草》演出的燈光,是由近幾年負責雲門舞集演出設計的張贊桃先生所創造。整體而言,每一小段的舞步中,都會配上恰到好處的光源與光線,令人印象最深的,是五張舞紙出現在臺上時,舞者於紙後方躍動,後舞臺打出燈光,於舞紙上形成剪影,正如毛筆沾上墨汁後於紙上揮毫之景,令人刮目相看。

在舞蹈音樂方面,此次《狂草》使用的現代前衛風格的無旋律音樂,嚴格來說,應當是由各種自然聲響所組合而成的聲音效果。風聲、水聲、碰撞聲,聲聲入耳!當日我購買了《紅樓夢》的配舞交響樂CD,該曲亦是現代曲風,甚至有些採用了無調性或不和諧奏法。而此次《狂草》更是達到極致,創造了抽象舞步搭配抽象音響的特殊演出,企圖在藝術手法上力求突破。

舞者的舞蹈更是準確的沒話說!雲門舞集向來是舞蹈、音樂、視覺三位一體的表演型態,因此要與舞紙、墨染,以及空靈留白的自然音效配合在一起,並且絲毫不差,可見其舞蹈之困難度。有幾段舞步,例如一行人緩緩走進,或一人獨舞、後排一群人集結起來的對比畫面,都富有極強的動作意念(正如書寫時的運筆快慢、收放聚散)。舞者於光區內獨舞,其身軀之態正如一行字地呈現,而群舞部份又似名帖全文的創作,有小有大、有多有少,結構相當緊湊。

【結語:何需在意看不看得懂?】

整體而言,雲門舞集已是個成熟的表演團體,熟練於運用劇場的各項條件以滿足自家的演出。但雲門舞集的表演日趨抽象是一個事實,許多年輕人對於雲門舞集的第一印象就是──「看不懂」!其實,看表演何需在意看不看得懂呢?欣賞一場音樂會,也不見得了解每一個音符的含意呀。況且,有些創作者根本沒把那麼多「內涵」放入,只是觀眾常一廂情願,「以為」有很多深層思想等待挖崛。

這樣的情況久了,將導致欣賞表演是一項累人的事,不能成為一項娛樂了。表演藝術本是一項娛樂、一種分享,創作者將一些概念透過各種形式分享予觀眾,而非上課、灌輸。因此,觀眾面對一齣表演時,應是以輕鬆、愉快的心情面對,而非一進入劇場就急著要揭表演者的底牌,不斷挖掘「他究竟想表達什麼」!也不要以為娛樂一無是處,更別輕信找出「其中涵意」才是「有水準」的謬論。

坦白說,《狂草》中幾處抽象的段落,我也並未理解,但我當時的直覺只認為舞者姿態優美,而舞紙墨汁有留白之美,光線造成氣氛變化,搭配得相當好。最後於謝幕時投以熱烈的掌聲,這樣也就足夠了吧!

查太元

留言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 必填欄位標示為 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