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演出資訊】
演出節目：話劇《冬之旅》
主辦單位：表演工作坊、北京央華時代文化發展有限公司
編 劇：萬方
導 演：賴聲川
主要演員：藍天野、李立群
本文依據：公元2016年6月9日下午19時30分於（臺北）國家戲劇院
【猶豫很久，還是買票】
其實早在很久之前，我收到表演工作坊寄來的電子廣告宣傳《冬之旅》演出，還有極為優惠的「早鳥」票價，但由於離演出時間尚久，遲未拿定主意。
表坊，或說賴聲川，近年的工作重心已移向大陸，節目也趨於「定目」製作形式，從原先臺灣藝文界的「小作坊手工藝」模式，吸收進大陸暢行的「產業鏈」規格。或許有人會說，這樣少了許多過去質樸的「情懷」吧，但話又說回來，「情懷」能吃嗎？
恰巧，《冬之旅》雖然也是運用「劇場產業」營銷產物，但此齣製作卻是滿滿地炫示情懷。藍天野、李立群，一位是北京人藝的老牌演員（確實也夠老），一位是相隔十五年後再與賴聲川合作的臺灣戲精，加上萬方這齣刻劃深層人性的腳本……加之後來又陸續收到幾封廣告，雖然價格已調高（仍有部分優惠），但想著製作方、腳本、演員等多方面亟具誘惑力的因素，還是決定刷卡買票了！
票房很好，全數售罄，但有不少觀眾就是衝著種種「情懷招牌」而來，坐我右側的兩位太太根本不曉得今晚上演什麼劇碼，就來劇場了。全劇105分鐘不休息，很符合當今大陸話劇演出的潮流（時間不短不長、一氣喝成），另《冬之旅》也沒有完整節目冊販售，僅發放免費戲單折頁，這也是表坊歷來演出、甚至臺灣藝文界相當罕見的事兒。估計是把在大陸那套，用到臺灣劇場裡了吧？
【文革五十週年，有此劇足矣】
2016年，是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」五十週年，「十年浩劫」絕對是華人近代史上的一項悲劇、慘案。但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，關於那段歷史，雖然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兒，也已有定論（或公論），可仍然不能公開透明且理性地深入談論。
這不一定是來自於政權的壓力，而是如《冬之旅》劇中所刻劃的，當結痂的瘡疤被撕開，是很恐怖的事。
萬方曾表示，《冬之旅》並非刻意特為「文革」而作，「文革」只是一項素材，用作劇情中探索人性的藥引。其實這樣的觀點也很對，「文革」的歷史現實其實已算清楚，文獻、口述等檔案一一浮出水面，這時再去爭論很多是非對錯毫無意義。（又，怎麼能追究一個沒有「是非對錯的時代」的是非對錯呢？）
前些年，大陸媒體時不時報出，有一些人物「為文革暴力行為致歉」，社會上出現兩極聲音，《冬之旅》描寫的故事，亦有些類似。老陳在特殊時期出賣了老金，事後老陳心裡一直有疙瘩，但多年後老陳欲向老金道歉卻未獲諒解，直到老陳在《回憶錄》全盤托出當年醜事後，老金都認為那一切是老陳的自抬身價。
畢竟，連毛澤東都說過：「世上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愛，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。」
在沒有中場休息的戲劇中，老陳、老金的對話交鋒你來我往，時間也一點一滴在繼續，看似細瑣零散的言語中，他們都是在生命中尋找可能的出口。最後，老陳失憶了，即便老金實際上真心諒解（雖也因病去世），但老陳還在殘存的記憶裡，說道：「我有一位好朋友，也姓金……」
半世紀過去了，《冬之旅》的出現，給予人們另一種思考方向，對於「文革」不應只是作二分法的是非審判，那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，真正要思考的，是要回歸到「人」的問題。
【淡雅的表演風格】
《冬之旅》引用了舒伯特同名藝術歌曲題名，劇中亦選擇片段展現，男中音與鋼琴伴奏的現場演出，無疑為全劇增添亮點。（雖然，經過揚聲系統發出的音質，就音樂鑑賞來說是不合格的。）很有趣味的，是男中音歌唱家不僅僅是演唱而已，他還成為劇中定位模糊的腳色（戲單上標為「歌者」），有時代表唱片錄音，或劇中腳色的「意識」。（原以為只有老金的腦中會出現純潔、高尚且全知如上帝的「歌者」，但後來發現老陳也能「感應」得到。）
當歌聲響起時，相應的歌詞，以投影方式散落在巨幅紗簾上，使文字幻化成景緻（雖然我覺得用無襯線的黑體，不如用中明體好看……），而音樂的強弱與劇情起伏的交織，也緊密地結合在一起。
整場演出走得是清淡風格，除了現場鋼琴伴奏的男中音獨唱外，就不用其他配樂音效了，而現場演出的歌聲又那麼單純自然，能使觀眾將專注力放在兩位演員的表演實力，及文學語彙上。
舞美一景到底卻不顯無聊，表現出老人心理某種固定的時空觀念，也透過機關微調折射出腳色心情。老金、老陳對質講述「特殊時期」事件時，兩人居所的地下冒出紅色的熔岩，若將兩人那窄小、固定的居所視為各自「心眼」，那麼火紅的沸騰就是藏在腳色心中的悲憤了。
三位記者的表演比較生澀粗糙。記者們與老陳的女兒一起，成為劇中除老金老陳以外的外部人物，記者正反應出大眾的膚淺品味，而女兒則像社會中的理性派，只往未來的務實生活面向看去。匆匆一瞥，在這並不多的戲份中，也交待了除當事人以外，社會上的一些浮燥狀態。
藍天野與李立群，兩位實力派演員的表現，不用我再贅言，是相當完美感人的！自然流露且不造作，韻律節奏拿捏恰到好處，有時只要他們飾演的老金、老陳，一張嘴，那種掏自內心肺腑的音調便足以賺人熱淚。
要說觀演《冬之旅》有何遺憾？大概就是沒能及時買到早鳥優惠票吧……即便如此，我仍覺得看此劇是很值得的！能讓自己去思考更多過去未曾想過的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