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友,票子要伐?

  票販子,又名黃牛。打從我有記憶起,對黃牛的印象就是低買高賣,炒作票值,使真正想購票者,須花費更多的時間或金錢,才能得償所願。歌手江惠在年底演唱會前的記者招待會上,宣佈自己即將退出歌壇,而後的好幾天,歌迷們擠爆演藝公司網站,爭先恐後地敲著鼠標購票,卻敗興而歸,隨之而來的,便是各種買賣網站上,出現不可思議的天價黃牛票,雖然輿論厲聲斥責,但仍擋不了黑箱供需的交易進行。

  最近認識一位來上海工作的臺灣人,想去聽場音樂會,到票房才知道全部售罄,但他看到音樂廳外來來往往的票販子,吆喝著推銷,滿是怒火,並在朋友圈發言道:「同是藝術人,我堅決不買來路不明的黃牛票!不能助長歪風!」我很沒骨氣地在底下留言,稱有些黃牛票打了折,還比較便宜……

  我沒有見到他與黃牛交涉的情景,但腦中自然浮現出一段亟富特色的話語:「旁友,票子要伐?吾給儂優惠的呀!」這句話是上海票販子的經典口條,也成為我與幾位樂友,閒聊時最愛模仿的腔調。

  已記不清楚,究竟何時開始與上海票販子接觸,但我剛到同濟大學交流時,被滿城的「地下期貨經濟」情勢給驚呆了!時值中秋前夕,經常能見男男女女搬張折椅,架張木板,回收月餅票、交通卡、購物卡……我經常往各大音樂廳及藝術中心跑,欣賞節目,但每次抵達演出場館時,也都有一群人喊的同樣頻率的「旁友,票子要伐」,似坨氣燄撲面而來!原先我還聽不大懂他們說什麼,感到十足驚恐,後來也曾感受到與那位甫到申城的臺灣藝術家同樣的憤慨:憑什麼他們就能這樣胡攪,打亂演藝市場呢?

  也是當時一些朋友跟我說,票販子手上的票,價格可能比票面值低上許多,對財力不深厚的學生們而言,不失為良好購票渠道,不妨一試,我半信半疑,原只敢觀察,後來也嘗試買入以往我鄙視的黃牛票了。某次觀賞上海民族樂團演出,那是早早安排的觀賞行程,其實也在票房買好票了,但因有同學的朋友臨時想去,只得臨時找票,可正規渠道沒門兒,怎麼辦呢?只能靠黃牛應急,免得掃興。

  幾年前,華師大音樂系連二日演《江姐》,我第一天看得入迷,意猶未盡,打算第二天再看!可那演出不公開售票,原先拿的是贈票,總不好要求對方一贈再贈吧!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,套上羽絨服直奔大劇院,還真在售票口看到東張西望的黃牛,操著我已覺熟悉的話語向我兜售。原本未標價的票,他一開口就要一百八十,我眼睛一瞪、語氣一橫,來回交戰幾句,我把那一百給砍了,八十購得。享受這種智鬥黃牛、討價還價的快感之餘,也佩服他們進貨的本事五花八門。

  上海的票販子,口氣不大好,說話很硬,個性急燥,不好交涉。去年底我因開會來滬,臨時看到有不錯的星期廣播音樂會可看,沒事先買票,很多人都告訴我沒戲,因星廣會太熱門、票價低廉,正規票早就被搶光了。為此,我擇日到上海音樂廳轉悠,遇一黃牛,他卻用力甩頭說:「沒啦!」正眼不瞧我一下便跺步走開。演出當日,我仍到場一試,想不到還是成群的黃牛拍著票、走來喊道:「旁友,票子要伐?」

  他們真是太有趣了!執業態度像月亮,初一十五不一樣。我攔下一票販子,詢價、購票,卻見票上的價格被砂紙磨去,這可令人起疑呀!我問:「這票能用嗎?」他還是標準黃牛式的甩頭、硬聲說道:「要是不好用,我出去給車撞死!」我以忐忑心情持票入場,所幸這位仁兄可以繼續活著,讓人更不明白的是,上海音樂廳門口張貼「票面經塗改一律無效」的公告,又是代表什麼呢?

  熱門的名團名曲名劇演出,那就真是加價哄抬、無法無天了。無論是多麼窘困的窮學生、還是多麼嚮往該節目的文藝人士,都會被票販子們的冷酷無情深深打擊,當喊出的價格令他不滿,黃牛還會嫌棄你沒格調、沒品味,不知道這場節目有多珍貴!

  似乎法律沒有明文說戲票不能轉讓、高賣,也因許多節目有黃牛票的折扣,反而讓觀眾有機會享受更好的欣賞體驗。我則認為,上海票販子,也是滬上演藝活動,有趣的一道風景。

查太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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