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劇包裝的人性浮世繪──第卅二屆澳門國際音樂節《愛情靈藥》觀後感

(本文刊登於《澳門日報》2018年10月5日第E3演藝版。)

【節目資訊】
演出節目:《愛情靈藥》(L’elisir d’amore,又譯為《愛之甘醇》)
演出單位:澳門樂團、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(Coro Lirico Siciliano)
演出人員:Ralf Weikert(指揮)、Grischa Asagaroff(導演)、Arturo Chacón-Cruz(飾Nemorino)、Serena Gamberoni(飾Adina)、Alexey Lavrov(飾Belcore)、Alfonso Antoniozzi(飾Dulcamara)、朴慧尚(飾Giannetta)、Jan Pezzali(飾Dulcamara的助手)等
本文依據:公元2018年9月30日下午20時於澳門文化中心綜合劇院

  由於現時臺中飛往香港機票頻繁漲價,讓我不得不考慮取道澳門前往香港聆賞心儀的節目,省下的費用還能在澳門玩耍幾天。經友人告知,才曉得我返程逗留澳門時,剛好能遇上第卅二屆澳門國際音樂節《愛情靈藥》(L’elisir d’amore,又譯為《愛之甘醇》)的第二場次演出,早已期待能在澳門觀賞表演藝術活動、以及參與澳門國際音樂節的我,遇此良機,當然很有興趣購票一探究竟。

網上購票頗為方便,但對於外地遊客來說,取票稍嫌一點麻煩,因為自助取票機大多位於非觀光區域,距離遊客常出沒的酒店聚集地有段路程。幸好在市區內的私人行程中,我無意發現一個取票點,才能提早拿到節目票券;雖有香港友人告知,其實可以在演出開始前直接在文化中心取票,但我晚間趕往文化中心的大堂時,目光所見尋無票房。對於初來乍到者,這方面或許還需經過一些摸索的過程。

地狹人綢的濠江,有寬敞明亮的澳門文化中心,顯得氣質非凡。我也是第一次見有劇院場務人員,係委由專業安保公司之職工擔任,他們個個衣著整齊、人高馬大,但又禮數周到、待客親切,雖自問各地觀演經歷豐富,但見此景像,仍是有些新奇。比較遺憾的,是文化中心綜合劇院的聲音效果稍微不盡人意,只有傳達聲量勉強合格、風格平淡,可很缺乏殘響,十分乾燥,樂池內發出的一些聲音(如擊樂、低音),像是被遮罩蓋著一樣,鋼琴的聲音非常癟瘦,聲樂獨唱表現也顯得較為吃力。

本屆澳門國際音樂節的首場節目《愛情靈藥》,係源於蘇黎士歌劇院的製作,刻意縮減了舞臺鏡框大小,尺度更與觀眾親近,使用童書繪本風格的景緻營造劇中世界,腳色人物的著裝誇張逗趣,還有一些小道具(如移動的豬隻)突然出現,十分討喜。

是次《愛情靈藥》演出,歌手、演員、合唱團的表現,無論是聽覺上或視覺上,都能令觀眾有所滿足。由Serena Gamberoni飾演的Adina不但唱功厲害,臉上表情、肢體語言皆相當有戲,俏皮可愛;Arturo Chacón-Cruz飾演的Nemorino,既帥氣又好傻好天真,肯定是很有觀眾緣的標準男一號;韓國歌手朴慧尚(飾Giannetta)很有女一號的特質(或許是一群歐洲面孔中凸顯亞洲臉龐使然),舉手投足也有東方神情,但姿態能放能收,以強大的實力很好地襯托紅花綻放。其他諸如Alfonso Antoniozzi(飾Dulcamara)、Alexey Lavrov(飾Belcore)、Jan Pezzali(飾Dulcamara的助手,戲劇演員)等,也都能兼具音樂與戲劇之間的平衡,讓整場演出節奏緊湊明快,絲毫沒有冷點。

擔任農人、軍隊等群眾腳色的西西里島抒情合唱團(Coro Lirico Siciliano),表演可圈可點,他們的聲音足以補償劇院音響效果之缺陷,盡可能使觀眾獲得飽滿、豐富的感受,且與獨唱歌手一樣,在戲劇表演方面自然大方,每位團員都能是一個鮮活的劇中腳色,澈底融入舞臺上所發生的一切。

為本劇擔任伴奏的是澳門樂團,由Ralf Weikert指揮,撇除受物理限制而聲音傳達未臻理想以外,演奏方面還算是相當到位,風格尚屬純正,樂隊精神狀態甚佳,全劇皆保持不錯的音樂表現,可謂節目成功的基石之一。換言之,本次《愛情靈藥》演出,既能發揮出令人驚豔的戲劇效果,又不失音樂奏唱美感,這是值得嘉獎贊賞的。

若要挑些毛病,或許字幕的字體大小可再調整,由於是中、葡、英三文字幕,所以字體顯得有些細小,乍看下確有些文藝風格的簡單美,但全劇觀賞就很是吃力,明明尚有餘量空間,應優先達成實用功能才是。

這是我首次完整觀賞《愛情靈藥》,便幸運地見到這樣好的製作,在喜劇的貫穿過程中,看到很多古今皆然的人性本色,陣陣歡笑中,實不乏發人省思之處。Nemorino讓我想到大陸許多病急亂投醫、上百度找到莆田系醫院的廣大網民,且在認為「靈藥」出現成效時,竟也一度左擁又抱起來,最後才在心上人「表白」後,了卻心願;Giannetta在得知男主角成為富翁後,突然相當「綠茶」的獻殷勤,亦是今時社會常態;Dulcamara及其助手走跳江胡,應證了資本商業的名句「有需求即有供給」,且「存在即合理」;至於女主角Adina,最後真是誠心表白愛上男主角嗎?還是因為滿足自己的心理欲求,才透過所謂的「愛」,不擇手段達成目的呢?

對我這樣的遊客而言,以往看待澳門這座城市,總有一種欲望橫生、人性外露的刻板印象,因此觀賞《愛情靈藥》,多想了一些弦外之音。這齣經典名劇,深入刻劃許多人性的弱點與矛盾,製造出不絕的戲劇衝突,整體看來又是讓人發笑的喜劇,且悅耳動聽的詠歎調時時響起,不得不佩服作曲者唐尼采蒂(Donizetti)與編劇作詞者羅馬尼(Romani)的高明。見到這樣值得細細品味、反覆咀嚼的節目作為開局,相信本屆澳門國際音樂界精彩可期,也使我對澳門表演藝術活動的初體驗,留下美好記憶。

查太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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