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本文刊登於臺南二中校友會刊《紅樓拾穗》公元2019年12月號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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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0一九年八月十七日晚間七時,國立臺南二中國樂團(暨校友團)假臺南文化中心演藝廳,舉辦五十週年團慶音樂會,曲目包括兩岸各時期的經典國樂曲目,返場則首演我所改編的國樂合奏曲《紅樓夢》。
說來慚愧,我從小自大從未加入過國樂社團,僅在小時候短暫學過幾年鋼琴,並參加過小學樂隊、合唱團,後來全憑興趣摸索支撐音樂愛好,並以此作為我現今學術研究主要課題領域。雖說如此,但自我就讀臺中清水高中時期起,便結交一些音樂班或國樂社、管樂社的朋友,有時曾客串到國樂社的成果發表會擔任主持人,又或在他們的邀請下,嘗試將一些流行通俗的歌曲(例如梁靜茹演唱的《絲路》)編給小型國樂隊在校內演出。後來我就讀逢甲大學中文系期間,三年級時在系上老師的支持及幫助下,以唐代元稹傳奇《鶯鶯傳》為題材寫了齣音樂劇《始亂終棄》,其樂隊編制也納入了不少國樂器,由校內國樂團的學長姐們支援演出,方得順利首演。
我就讀碩、博士期間,總算踏上中國近現代音樂史研究的正規學術道路,但「野心」也越來越大,開始檢討過去那些看來幼稚的粗糙編曲,思考能否將一些有意思的、經典的非國樂音樂曲目,移植改編為較正式的國樂作品。
時間推移至二0一六年,由於研究所學姐的引薦介紹,我有時到逢甲大學雅風校友國樂團的活動串門子,進而認識到黃國洲學長。黃學長畢業於臺南二中,與我同為逢甲大學的校友,那時為慶祝逢甲創校五十週年,逢甲校友國樂團假臺中中興堂舉辦盛大音樂會,我也參與了一些幕後工作。就在是次音樂會結束未久,逢甲校友國樂團又應學校相關單位邀請在校友音樂會上演出,曲目則是先由黃國洲學長指揮《電視主題曲組曲》,再由我指揮自己從逢甲大學校歌改編創作的《我校光大永無疆》,這應算是我與黃學長的首度正式合作,也是自己初次將國樂改編作品展示給學長知曉。
而到二0一八年,我完成博士論文後,我又著手兩項國樂改編工作:其一是收拾多年未完成的,由瞿琮作詞、鄭秋楓作曲的聲樂套曲《祖國四季》國樂伴奏版;其二是移植改編朱踐耳管弦樂作品《節日序曲》為國樂版。而《節日序曲》國樂版也在逢甲校友學長的幫助下,由黃光佑指揮中華國樂團,於二0一九年一月三十一日假國家音樂廳首演,取得還不錯的成效,並獲得朱踐耳遺孀舒群女士的肯定(此曲預計二0二0年六月將由陳燮陽指揮香港中樂團演出)。值得一提的,是黃國洲學長也特地北上出席了今年初中華國樂團的音樂會,對我而言是相當大的鼓勵、支持,倍感榮幸。
隨後,我便啟程前往江西省九江學院任教,開展新的工作。就在逐漸適應新環境、教學工作上軌道後,五月十七日,那是我課時最多的週五,中午甫下課就接獲黃學長傳送手機訊息,敘明在蕭青杉團長的建議下,臺南二中國樂團音樂會上有意演奏《紅樓夢》作為返場曲目一事,詢問我能否承接改編工作。或因就餐之前血醣稍低,竟沒經過太長時間思考,我就回信應允了,然而這項改編工作大概只有六週時間可以執行。
又此《紅樓夢》非彼《紅樓夢》,與我在文學院講授的「滿紙荒唐言」大相徑庭!黃學長希望我改編的,是由臺南二中校友王泰成創作詞曲的校園民歌《紅樓夢》,「紅樓」係舊時臺南二中著名建築(現已拆除改建為弘道樓),且此歌曲曾由陳淑樺、李碧華等歌手唱紅,也被譽為臺南二中的「地下校歌」。
雖然歌詞、旋律比較簡單,反覆段落許多,但真要落實到國樂總譜上,我還是傷了些腦筋。即便和聲可以參考原編曲設計,但陳淑樺演唱版本的結尾是當時流行音樂慣用淡出(Fade Out)手法,樂隊演奏難以實現;又如果依照李碧華演唱版本的前奏、間奏、尾奏照抄,會不會讓音樂效果聽起來過於單調?畢竟,這類校園民歌的普傳流行,很大部分是基於歌手聲音的知名度,或歌詞的意境等方面,而純粹的樂團演奏、不加人聲,勢必不能只是直接地把旋律敷衍奏一遍就好,否則只是草率交差,辜負學長一片美意。
在思考應加入何種素材使作品更為飽滿時,我想起創作《我校光大永無疆》的經驗,嘗試著使用臺南二中校歌的旋律作為前奏、間奏及尾奏的過渡。但這並非易事,因為《紅樓夢》雖為眾人熟悉,但其調式有些曖昧不明,主歌雖有小調色彩,但副歌及尾段仍是大調式,又臺南二中校歌是鮮明的進行曲大調式,生搬硬造恐怕不倫不類。所以改編工作的醞釀期間,我只能先將原曲主要部分的旋律、和聲、配器織體大致設計,留下一些銜接空白等待填補。
經過反覆設計,我最終選擇了一個比較保險的方法來完成全曲的架構:對於臺南二中校歌素材的引用改為片段式,並不展示全貌;且某些地方只使用動機音形,也就是把校歌原樣加以拓樸變化,並據此補了幾段前奏、間奏及尾奏的旋律,這樣聽來,就能流暢、自然許多。在作品一開始的鐘琴獨奏,以及尾奏前的小行板處,則可以體察到這種貌似校歌、但又有點不一樣的感覺。這或許如同文學創作亦須帶有幾分陌生色彩,由距離產生美感,而非直接暴露的強迫灌輸。在作品的後段,為了符合臺南二中國樂團慶典盛會的場合性質,我在原旋律的基礎上,添加了一點行進式的雄壯節奏,這也不會讓作品只是單調的反覆,聽覺上能產生不同體驗。
幸好,整體編曲工作費時四週便告完成。暑假返臺期間,我應黃學長邀請南下參加音樂會,並觀摩了樂團綵排。學長當時還開了個玩笑,未在最後總綵排時演奏《紅樓夢》,說是要讓我等到正式音樂會時產生「驚喜」!這恐怕是我多次業餘改編工作以來,第一次直接在演出舞臺上見真章的經驗,現在想來都還有些忐忑。但當時見到指揮及樂手們充滿自信的神情姿態,我便覺得所謂「忐忑」之情,實際上還是出自一種期待。
就現場正式演出的觀感來說,《紅樓夢》首演的效果還是能令我滿意的,編曲設計的流線式的分解和弦律動,以及擦旋樂器簡單的功能和聲奏法,已能將旋律合適襯托,後段堅忍剛毅的行進氣勢也頗為到位,且在黃學長的指揮下,終止處並未一味求強求響,而是在平穩的持續音中結束,總體來講,還是一個比較符合原曲意旨的詮釋。
相較於過往的國樂移植、改編經歷,《紅樓夢》這首五分鐘的小曲雖然較為簡單,但我賦予其中的元素仍有不少,見作品能在這麼有意義的場合作出令人滿意的演奏,我十分感恩、欣慰,也從中學習不少、收獲甚多。同時,透過《紅樓夢》的編曲工作,我與臺南二中結此緣份,也是格外難得、珍貴。非常感謝蕭團長、黃學長、各級師長及眾多樂團成員的信任及辛勞,亦謹藉此曲之改編、首演,為臺南二中國樂團成立五十週年表示慶喜之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