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助我也!最近才剛擬定未來學位論文的研究計畫,可為當代歌曲史上的一筆重要資料。
要談的《神州頌》,是「號稱」由中國國家開發銀行「前副行長」王益先生親自創作,在前幾年發表、由中國交響樂團多次演奏的一齣四樂章「交響合唱」。演出不久,我無意間在網路上看到音樂會視頻,演出有模有樣的,還特地在正規音樂廳及國家大劇院舉辦,顯得格外隆重。當解說字幕顯示此作品是由一位「銀行副行長」所搞的「業餘創作」,讓我既敬佩又懷疑,敬佩的是能在工作之餘學習作曲,且創作出這麼龐大的「交響合唱」,其毅力非常人可及;懷疑啥呢?不外乎兩點:一、業餘作曲家有辦法寫出這麼完整又龐大的管弦樂作品嗎?二、一齣業餘作品,為何中國交響樂團那麼重視且大辦演出呢?
這不是懷疑業餘作曲家的能力,況且我也曾經搞過「業餘作曲」,應該要支持才是。但是,就如同北韓宣稱金日成創作〈反日戰歌〉、金正日導演過電影一樣,由一位「銀行副行長」寫出交響樂,又這齣作品大受「好評」,如此「超英趕美」之效率成就,未免也太驚人了!
果真,前兩天出來一則新聞,稱王益不但被「雙規」,還被最高人民檢察院「逮補」,裡由是違法放貸、挪用公款且接受賄賂;而關於《神州頌》,則有更驚人的密辛。
據稱,王益原本不會作曲,是到西藏一遊時,偶然口中哼出自創旋律,經旁人(國交團長關峽等人)鼓勵,開始了簡單的歌曲創作。說實在,歌曲創作是最容易入門、也最多人不懂裝懂(包括本人)的一項技能;早先參加過佛光山的歌曲創作比賽,見過很多人也是口中哼哼就隨手以簡譜記下,甚至只用機器錄音,就報名參賽。但並不是說只創作旋律就低能,阿炳創作〈二泉映月〉也沒有寫樂隊總譜啊!聶耳寫出〈義勇軍進行曲〉,到現在也成了「國歌」。但劉靖之認為此類人仕只算「旋律作家」(吾認為值得商榷),不能算是「作曲家」。
「作曲家」也好、「旋律作家」也罷,總之幾首簡單的歌曲被王益寫出來了,也在一些場合發表,盡而促使他有更大的「野心」--創作「交響曲」。其實我也做過這個夢,畢竟我看過的總譜比王益多、聽過的音樂比王益多、懂得樂理比王益多,總不會寫不出來吧?但懂道理與實踐還是兩碼子事,且寫交響樂要有持之以恆的毅力,才能脫稿完成,不然歷史上那麼多作曲家怎麼都早死呢?但王益天不怕地不怕,仍然寫出一些概念性的詞曲譜稿,樂譜大多是主旋律簡譜,約五、六首歌,但顯然不足應付交響樂團演出,於是透過「對價關係」找來了一些「槍手」,加以「補遺」,登入大雅之堂。
演出時真的挺轟動的!各位想想,一位業餘作曲家,寫出這樣的主旋律歌頌「正在復興的偉大祖國」,能不被重視嗎?但是,當「原作者」被「雙規」、逮補之後,《神州頌》再也沒人「頌」了。開始有人說這部作品的水準低落、技巧簡單、難以入耳。
余以為,這樣的評斷仍有失公允,咱們一碼一碼談。首先,稱王益為「原作」並不完全錯,畢竟詞是他寫的,部分歌曲的主旋律是他寫的,歷史上多得是某人提出概念、後人補全之作,如蓋西文〈藍色狂想曲〉即是(原作者只寫出雙鋼琴譜,不過和聲及織體是完備的);王益未將配器、編曲者列出,單獨署一人名,的確大失公道,為沽名釣譽之舉。但是,水準低落、技巧簡單、難以入耳並不是只有王益會寫,有一些「主旋律」晚會節目也出現過這樣的作品,相比之下,國交部分團員認為「還行」的《神州頌》,就顯得有點擋次了。
只是,為何不想一想,當初幹嘛這麼捧《神州頌》呢?除了有龐大金主支援演出以外,還不就是衝著其「主旋律」特性嘛?當今的文藝表演,都過於炒作、泫染,蒙上厚厚商業色彩,如大型景觀歌劇《杜蘭朵公主》在臺演出成了「最完美」(且掛名總導演的張藝謀,真的在演出中出了啥貢獻嗎?大概就是幾塊板子跟立體燈光的所謂「創意」吧),某邪教組織的《神韻晚會》成了「天下第一秀」(也是鬼扯!因為該演出比《杜蘭朵公主》更差數倍,連藝術價值都稱不上,純粹是邪教洗腦),又據媒體稱《神州頌》的演出大多都是贈送「公關票」,這不是很像嗎?有沒有人從藝術角度評價、從學術理論剖析,這些表演真的有那麼高的價值嗎?就連死人也不放過,當莫扎特、貝多芬的一些著名作品被著名樂團演出時,就冠上「最權威」、「最動人」、「最傾情」等形容詞,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些音樂的藝術本質。
有趣吧!現在,我可不必對自個兒的業餘作曲沒自信的,我可以說自個兒的作曲技術「比王益強」,或「比王益『本人』強」,但要擔心的,名聲一旦被搞臭,未來那些科班樂界人士還會接納咱們這些「票友」嗎?
註:經過此事,我還知道「雙規」一詞可以當名詞、動詞、形容詞,可謂語言學界的重要材料,不可忽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