淺讀《中國新音樂史論》有感

《中國新音樂史論》(增訂版)

作者:劉靖之
ISBN:9789629963163
出版社: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
出版日期:2009年3月1日

早已景仰此書多時,而此巨著最早也於臺灣出版,可惜篇幅甚厚,書價略高,對當時仍是中學生的我而言難以負擔;著名樂評者楊忠衡力捧此書(因為是他協助出版的,楊君對自家產品一向很捧),許多音樂學者也視此書為重要文獻,可見欲知中國新音樂發展及其「盲點」與「誤區」,必然得閱讀一番。

這本書出版有一年了,而我卻是在前幾週閒逛誠品書店時,驚覺「增訂版」列於架上,實為我孤陋寡聞。新版由香港中文大學出版,更添學術地位,內容全併為一冊,雖易於攜帶但貌似「磚塊」。粗略一翻,看到大量的樂譜與史料,使我決心要買一本。但我並非家財萬貫,不是一個有能力在誠品買書的「文化人」,索幸某網路書店正好有折扣,在能接受範圍內,就連同《中央樂團史》一書一起購回。

書一寄到,趕緊粗略翻閱,尤其是有幾齣作品的總譜書影,更引發我的興趣。但是,如同大陸學界對此一書的激烈討論,書中的確有不少值得商榷討論之處。

首先,雖稱《中國新音樂史論》,但大多是圍繞在「新音樂」的創作,至於「新音樂」的演奏、演唱、教育、影響,均無深入探討。其實「新音樂」發展一百年來,曾被定位為「貴族文化」或「小資產階級趣味」,就是因為這玩意兒離人民太遠了!直至今日,看「五月天」的總比看「五重奏」多,欣賞李宇春的或許比欣賞李德倫要多;為何如此?無論傳統雅樂還是近世紀發展的「新音樂」,均無打入中國人民生活中。至於文革期間發展的樣板戲及其音樂,能夠以威權推廣,或本質受人民喜愛,又被本書作者強烈否定,認為是「畸形產物」,是值得關注的。

其次,中國的「新音樂」,已經是歐洲發展了兩百餘年的「舊音樂」,本書作者又以「交響作品」論斷是非功過,更是拿「洋框框」自曝其短。中國的「新音樂」,正如作者於《論中國新音樂》一書所言,經過「抄襲──模仿──移植」三個階段,但又不完全是搬外國人的東西,而是或多或少受本土文化影響的。畢竟,音樂無國界(黃友棣甚至認為音樂有國界),但人一定有國界吧!要討論中國的作曲家配器、和聲、對位、音響哪裡有問題,尤其是與歐洲作品類比,立足點實在不平等。歐洲音樂發展了兩百年,而且是在當地歷史人文因素產生的文明,是多麼自然純粹;中國的「新音樂」不但發展時間短,還是結合外來文明,本是變化上又有變化。就像冼星海作品,一來學的是浪漫樂派的創新手法,二來又摸索中國和聲與中國特色,這麼多的變數加在一起,怎麼能保證作品與貝多芬、莫扎特並列呢?事實上也不須拿中西作曲家比較,有人會比較是李白寫的唐詩、還是莎士比亞寫的悲劇,孰優孰劣嗎?

再者,本書作者有意為歷史「翻案」,讓所謂「人民音樂家」聶耳、冼星海的評價回歸平常,但對聶耳的意見卻僅是「歌曲作者」,不能算是「作曲家」,套句現代用語而言,這也未面「太不了解中國國情」了。此謂中國國情,乃是從古至今的文藝發展,即便是討論「新音樂」,也得從無到有,怎能在「新音樂」的一開始就有優秀交響樂出來呢?自然是從歌曲、藝術聲樂曲、器樂曲、室內樂、交響樂層層邁進吧!張若虛在《全唐詩》四萬餘作品中只留下一篇〈春江花月夜〉,稽康傳下千古不朽古琴名曲,你能說二位不是詩人、音樂家嗎?或者,拿現代的視野,是不能客觀想像得到當時中國如何發展音樂的,在那樣一種轉變世界的時代,有像聶耳這樣的「大眾歌者」,作品雅俗共賞,確實也是不簡單的!當然,「人民音樂家」也只是政治辭彙,一種褒獎之辭,如同人死後的謚號一般,拿這五個字作文章,也沒什麼必要。

不可否認的,《中國新音樂史論》一書提出了明確的框架,將「新音樂」釐清出一條道路,雖然內容有所爭議,但這正為音樂學奠定下一樁基礎,激發更多有心學者繼續努力,總有一天「中國新音樂學」會完善,而「中國新音樂」也能立足世界一方。有趣的是,在介紹臺灣作曲家時,卻遺忘了不少相對活躍的名家,包括金希文、蕭泰然等人,雖然此二者政治面貌較為「傾獨」,但不知是作者一時疏忽,還是有意「劃清界線」?

另外,由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發行的《論中國新音樂》,是劉靖之對於《中國新音樂史論》的簡短雜編補述,包括了京、港、臺三地學者的討論語迴響,搭配閱讀,更能理解作者的用心良苦,以及關於「中國新音樂」的許多細節及待思考之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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